清晨。

    长平伯府。

    左厢房。

    任中骐站在床边,伸开双手,任由续弦祁氏替他整理衣裳。

    想着昨儿夜里身上那只放肆的手,任中骐咳嗽一声道:“以后我喝多了,你少摸我,起我一身鸡皮疙瘩。”

    “谁摸了。”

    祁氏嗔怨地瞪男人一眼:“昨儿你醉成那样,我就是把你摸秃噜皮,你也办不成事儿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脸上有些挂不住。

    他奔四了,床笫之事越发的力不众心,祁氏却连三十都不到,正是觉得那事儿有滋有味的年纪。

    “真没摸?”

    “老爷作贱人不是。”

    祁氏腰肢一扭,不悦道:“我又不是那窑、子里出来的,一天不沾着男人的身子就想得紧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半年前从窑、子里赎了个女人做小妾,滋味好是好,就是跟妖精似的,缠着他总没个够。

    怕祁氏吃味儿,任中骐忙哄道:“昨儿我不喝多了吗?”

    祁氏心中冷笑:“老爷哪里是喝多了,怕不是梦里都在和那妖精做好事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胡说八道什么,一天天的只知道拈酸吃醋,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,老爷,出事了出事了,老太太小佛堂的佛像倒了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袖子一甩,板着脸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祁氏看着他背影,恨恨道:“一天天的只会拿我和前头那个死人比,真是晦气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庭院里,七八个丫鬟婆子挤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“真是见鬼了,昨儿我离开的时候,那佛像还好好地立着,怎么今儿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闹什么灾祸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几天心头总觉得发慌,也不知道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,总感觉半夜有人站在我床前。”

    “别是那……”

    丫鬟刚要往下说,忽然感觉后颈一凉,抬眼一瞧,却见数丈之外,伯爷背着手,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们。

    丫鬟婆子们吓得脖子一缩,赶紧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任中骐冷着脸走进佛堂,一眼就看到了倒在祭台上佛像,心里不由咯噔一下。

    这尊佛像老太太从庙里请回来,足足有二十年,从来都好端端的摆着,连挪动一下老太太都要计较,怎么突然就倒了呢?

    定是有人故意的。

    任中骐走出佛堂,抬腿进了正屋。

    正屋的上首处,坐着一位素衣老妇人,老妇人的手里捏着一串佛珠,正是任中骐的母亲邓氏。

    邓氏见儿子来,顿时有了主心骨,“儿啊,这事你可得拿个主意啊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在她下首处坐下,“母亲不必惊慌,审一审,板子打一打,定能查出谁是罪魁祸首。”

    邓氏摇摇头,“那可是菩萨啊,敬都还来不及,哪个敢……”

    话说到一半,大管家匆匆跑进来:“老太太、老爷,刚刚祠堂那边来人说……说……”

    佛像这事已经闹得任中骐心里很不痛快,再看到大管家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,一下子火大。

    “说!”

    大管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,“祠堂那边来人说,任家先人们的牌位不知何故,都倒了。”

    “叭!”

    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掉在地上,眼皮一翻,身子软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老太太?”

    “母亲?”

    老太太将儿子伸过来的手一把推开,挣扎着坐起来,颤声道:“去,快去看看,快去!”

    事关祖宗牌位,任中骐哪里敢耽搁半分,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祠堂。

    到正门口,他弯腰猛喘了几口气,再抬眼一看。

    魂飞魄散!

    任家十几位仙人的牌位齐唰唰的,极为诡异的倒向一个方向,一个角度,仿佛那个方向,那个角度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们。

    如果说佛堂里的佛像,还有丫鬟婆子能在暗处动动手脚,这祠堂可是专门有人日夜看守的。

    守祠堂的人是任家几代忠奴,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错,怎么会……

    任中骐又惊又怕,双腿一弯扑通跪倒在地上,脸色比鬼还要白上三分。

    膝盖上尖锐的刺痛传来,他忽然想到半夜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、冰冷的手……

    “来人,备车,快备车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广化寺。

    桂花飘香。

    长平伯府的马车稳稳停下,随从的丫鬟赶紧上前打帘。

    车里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,正是任中骐夫妇。

    夫妇俩紧绷着脸,一言不发地跨进庙门,穿过长长的青石路,上了几十层台阶,匆匆忙忙进到了大殿。

    大殿里,菩萨低眉,金刚怒目,一派威严庄重。

    世人都说未知苦处,不信神佛。

    病人拜佛,求健康;穷人拜佛,求发财;此刻对于长平伯任中骐来说,求的是一个心安。

    相熟的小沙弥一见是这两人,立刻上前:“伯爷、夫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心里像敲鼓似的,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,口气淡淡道:“闲来无事,过来拜拜。”

    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。

    小沙弥也不戳穿,像往日那样从桌上拿了三支香,先递到任中骐手中,又拿三支,递到祁氏手中。

    任中骐手一抬,把香凑近烛火点燃,然后轻轻一晃。

    火灭。

    烟雾随之袅袅而起。

    接下来便是跪下祈愿。

    此刻,任中骐满脑子只有一个愿望:请菩萨保佑长平伯府顺顺当当,无灾无难。

    他将三支清香握在双手之中,随即又将双手高举过头顶,然后腿一屈,人跪下。

    双膝碰到蒲团的同时,任中骐耳边听到一声极细微的“咔哒”,紧接着手里传来异样。

    他登时一个激灵,摊开手一看,头皮都炸了起来。

    三支清香的尾部,齐齐断裂。

    裂的长度,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怎么会这样!

    一旁的祁氏察觉到男人的异常,扭过头,一脸关切地问道:“老爷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问什么问,烧你的香。”

    任中骐低喝一声,猛的起身走到外间,把香用力掷进了大香炉里。

    祁氏一脸懵的看着男人的背影,心说不对啊。

    外头的大香炉是给那些平头百姓烧的,长平伯府的香素来都点在小香炉里,这样才离菩萨最近。

    没有人知道,此刻任中骐心跳如擂,握在袖中的手哆嗦的不成样,里衣几乎被冷汗打湿。

    佛像倒,牌位倒,香齐断,这些都是凶兆。

    大大的凶兆。

    这凶兆不是应验在长平伯府,就是应验在他这个当家人身上。

    怎么办?

    任中骐茫然四顾,心里慌乱的一点子主意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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