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,吱呀一声打开。

    “给太太请安。”

    楚姨娘敷衍地行了个礼,便杵在门边不动了。

    顾氏最恨这种眼里没尊卑,舌头不会打滚的人,一脸不悦道:“做什么呢,这么晚开门?”

    楚姨娘往后退了一大步,故意阴阳怪气道:“院里藏了野男人,正做着好事呢,太太要不要去找找。”

    顾氏一脸的厌恶。

    乡野来的就是乡野来的,说话粗鄙不堪。

    当初刚进门,夜里叫得那个猖狂啊,恨不得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男人正宠着她。

    这种人要是让她再生下个一儿半女,还不爬到自己的头上来。

    “老爷前头来了两次,两次你都把院门关了,让老爷吃闭门羹。”

    顾氏磨磨后槽牙,“你是老爷纳进来的妾,侍候老爷是你的本分,从明天开始了,戌时二刻才准关院门。”

    “太太啊,从前我关得迟了,你骂我是骚货,整天像狐狸精一样,勾着老爷,也不知道替老爷的身子着想;如今我关得早了,你又说侍候老爷是我的本分。”

    楚姨娘抬手摸摸脸,重重叹了口气:“太太啊,你让我这做妾的,好生为难啊。”

    这话把顾氏气得,立刻在心里编排了男人几句。

    老东西的,最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,竟然又惦记起楚姨娘来。

    顾氏脸一沉,“让你戌时二刻关院门,你照做便是,哪来那么多的废话?”

    “太太冤枉。”

    楚姨娘夸张地挤出一个表情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不想伺候老爷,实在是我这些天,天天夜里做噩梦,天天被吓醒,我怕惊了老爷的觉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噩梦?”

    “太太还是别问了,那个梦实在是太吓人,太诡异,我怕说出来啊,吓着太太你。”

    顾氏听她这么一说,莫名的就想到那口井的事情,不由的心头一颤,厉声道:“什么梦,说!”

    楚姨娘动了动唇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    一边的贴身丫鬟呵斥道:“我说楚姨娘,太太让你说,你就说,做什么吞吞吐吐?”

    楚姨娘一副“那可是你让我说的”表情。

    “我梦到咱们家三小姐出嫁,家里头人来人往的,那叫一个热闹啊。

    催嫁的爆竹响了三下,大爷就背着三小姐出院门。

    三小姐穿了一身红衣,披着红盖头,啧啧啧,别提多么打眼了。

    突然,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,那人手里拿了一把长长的刀,直冲着三小姐就刺过去。

    我的天啊,那人连刺了几十下,把三小姐刺成了一个窟窿。”

    空气一时凝固住了。

    楚姨娘有些害怕地瞅了眼顾氏的脸色。

    “难得做这样一个梦,我也是不怕的,可天天做同样的梦……太太啊,我真的是吓死了。”

    顾氏脸色微微泛白,“在梦里,你可有看清那人是谁?”

    “看清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谁?”

    楚姨娘身子往前凑了凑,凑到顾氏耳边,踮起脚尖,一字一个字地往外迸。

    “是从前教咱们家大爷的宋先生呀。”

    顾氏只觉得心脏重重一跳,“你做的什么鬼梦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事就到外头去晒晒太阳,补补阳气,整天黑灯瞎火的,把个院子弄得像个地府,也难怪天天做这种噩梦。”

    “太太。”

    楚姨娘突然伸出手,一把抓住顾氏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啊?这梦到底应了什么?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啊?”

    顾氏脸色微僵。

    堂屋里,三个杀千刀的正透过门缝,死死地看着院门口的顾氏,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,都没有放过。

    顾氏回过神,用力抽出手。

    “好端端的能发生什么事?我劝你啊,去寺里烧烧香,拜拜佛,好好修修自己的那张嘴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袖子一甩,转身匆匆离开。

    楚姨娘心里“哎啊”一声,无力地倚在门边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等顾氏走得远远的,楚姨娘掩上门,转过身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堂屋里的三人已经走到院里。

    楚姨娘声音颤颤道:“刚刚……我没说错话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说错。”

    宁方生看了天赐一眼。

    天赐走上前,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:“这是我家先生给你压惊的,今儿这事情,不许往外透一个字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张。

    马住心痒得受不了,真想把小天爷的衣服扒下来,看看他怀里到底有多少张。

    楚姨娘定定地看着那张银票,没去接,而是直直地对上宁方生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现在,该轮到你说说贺春山了吧。”

    宁方生静默片刻:“贺春山说她被困在一个坛子里,她想走,你总不让她走。”

    楚姨娘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,他,他竟然什么都知道。

    春山,是她家乡的一座山。

    她在山野田间活蹦乱跳的长到十七岁,开春就要和邻村的铁牛哥成亲了。

    铁牛哥人憨憨的,长得壮壮的,待她很好。

    那年冬天,贺老爷做买卖回京的路上,被大雪困住,就歇在他们家里。

    那时的贺老爷三十不到,穿一件鸦青色冬袍,显得既成熟,又稳重。

    贺老爷出手也大方,掏出五两银子给爹,让爹置办点好酒好菜来。

    爹让她给客人上茶。

    她端茶的时候,眸子轻轻一落,正好他仰起头。

    目光对上,她面红耳赤。

    他却含笑说了一声:“多谢了,小姑娘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三个字拖了长长的尾音,听得人心乱如麻。

    夜里,她辗转难眠,总觉得有事要发生。

    不是她多想。

    她的长相是十里八乡都排得上号的,从小到大,多少人夸她长得好看。

    长得好,自然心气就高,总想着穷乡僻壤的小地方,容不下她这只金凤凰。

    雪下了三天才停,贺老爷也在他们家歇了三天。

    临走前,他掏出二十两银子给爹娘,说想纳她为妾。

    爹娘没有见钱眼开,是她寻死觅活,非要跟着去。

    那可是京城啊,天子脚下,多少富贵荣华等着她去享啊。

    爹娘气她没有骨气,放下狠话:你要跟他走,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。

    她根本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等她在京城站稳了脚跟,再把爹娘接来享享福,爹娘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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