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像……好像我爹遇到个志同道合的酒友,三天两头约着出去喝酒呢。”

    陈器:“只可惜好景不长,爹和那酒友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,我爹再也不往外跑了,脾气变得更差了,看什么都不顺眼。

    刘恕己在一旁劝,我爹不听,还和他在院子里打了一架。

    我哥说,那段时间,他恨不能学个隐身术,好让爹瞧不见他。”

    这时,吴酸突然插话:“那一年,你刚出生?”

    陈器一惊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吴酸叹了口气:“你娘怀你的时候,许尽欢说他膝下无子,如果是个小子的话,就认个干亲。

    后来你娘果然生了个小子,但这一茬已经没有人再提了,因为那一年,他们闹僵了。”

    陈器:“……”我去,他的干爹差一点另有其人!

    “看来陈漠北对许尽欢的感情,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,老死不相往来,而是……”

    宁方生停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静水深流!”

    所谓静水深流,是指表面看似平静无波,暗下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或秘密。

    这四个字一出,卫东君脑海里浮现的,是密室里那幅陈漠北的画。

    他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,肆意微笑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会笑?

    他在冲谁笑?

    是冲许尽欢吗?

    卫东君不知为什么,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叔。

    小叔和陈漠北恰恰相反,人前总是笑着,但人后……

    “好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,都藏了很多的秘密,也不知道他们背负着这样的秘密,沉不沉,累不累,走得动走不动?”

    没有人回答她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尤其是宁方生,目光定定地看着某一处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卫东君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,把整个屋子都说安静了。

    她咳嗽了一声,赶紧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来。

    “凭着这幅画,我们能确定陈漠北,就是对许尽欢有执念的人吗?”

    吴酸看看身边的人,突然摇了摇头,“卫三小姐,我不确定。”

    他竟然不确定?

    卫东君急了,“不是你说他们之间有事发生吗?”

    “有事发生,不等于有执念。”

    吴酸从最初的震惊,慢慢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“刀鞘里藏着的,是老侯爷的画,万一,陈漠北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,才冒险没有烧了那幅画呢?”

    卫东君一怔。

    吴酸苦笑:“这就不是执念了,而是儿子对父亲的怀念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项琰点点头:“将心比心,如果我爹去世了,如果他有这样一幅画,就算作画的人是许尽欢,我也不会把画烧了,因为这辈子,我再也见不着爹了。”

    “将心比心。”

    陈器缓缓道:“我虽然和我爹不对付,但这画要是他的,我一定也不会烧,因为他是我爹,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爹。”

    好一个将心比心啊。

    卫东君想了想自己那“窝囊废”的爹……

    好吧。

    她也不会。

    她不仅不会,也会像陈漠北那样,找一个最妥当的地方藏起来,没有人的时候,就把画拿出来瞧上一眼。

    “宁方生。”

    卫东君低低唤了一声:“你拿个主意吧。”

    主意不是那么好拿的。

    宁方生又看着桌上的画,良久,才道:“许尽欢给了我们五个名单,我们一遍又一遍的排查,最后只剩下一个陈漠北。”

    几乎同一时间,屋里的几个人都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 “我们怀疑陈漠北的理由有两个:第一是吴大人的直觉,吴大人直觉陈漠北和许尽欢有故事;

    其次,便是这幅画。而且最主要的,也是这幅画。”

    几人又同时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 “偏偏,这画上的人是老侯爷……”

    宁方生背起手,默默地又看了眼那幅画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们并不确定,陈漠北冒险藏这幅画,是为了画上的人,还是为了作画的人。”

    分析的半点不错,几人只有点头。

    “现在是申时一刻,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,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,时间对于我们来说,所剩无己。

    从许尽欢从枉死城走出来,到现在,到此刻,我们没有一刻钟是耽误的,一直是连轴转。”

    宁方生抬手指了指卫东君:“你们看她的眼睛。”

    眼睛里不仅有血丝纠缠,四周的肤色,泛着明显的青色。

    很显然,卫东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闭一闭眼睛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已经尽了全力,那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。”

    宁方生眼睛锐利地眯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赌一把,把赌注押在陈漠北的身上,不管三七二十一,是成、是败,就他了。”

    前因后果,都分析透了。

    押注的理由,也解释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卫东君的血液直往头顶涌。

    陈器倏地握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项琰和吴酸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。

    一瞬间,所有的压力和疲惫,都烟消云散,只剩下将真相探寻到底的勇气和冲动。

    四人重重一点头。

    赌一把,就他了。

    卫东君:“目标确定就好办了。”

    陈器:“接下来就是如何行动。”

    吴酸: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项琰:“只管开口说话。”

    宁方生手往画上一点:“陈器,如果我们把这幅画,放在你爹面前,他会不会说真话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,以他的脾气,就算活活把我打死,也不可能说真话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确定?”

    “我坚信!”

    宁方生又看向吴酸:“如果以你在五城的身份,以审案的姿态,去逼问一下陈漠北,他会不会说真话?”

    吴酸都不用想:“他也不会说真话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他是陈漠北。”

    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弟子;

    一个连枕边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花心男人;

    一个对所有人都充满着戒备心,不思进取,只一味图稳的中年男子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一点。

    吴酸闭了闭眼睛:“宁方生,我因为自己的身份,也没有那个底气去逼问他。”

    陈器下意识扭头去看卫东君:他什么身份,不就当过几年我们陈家的下人?

    卫东君挑挑眉:回头再告诉你。

    “卫东君。”

    卫东君一听宁方生叫她,忙把目光挪向他。

    偏偏,宁方生只是看着她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好吧。

    是不用说了。

    既然陈漠北不是那个能说实话的人,那么,他们只有等到天黑后,入他的梦境,在他的梦境里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但前提是——

    如何再一次向陈漠北施压?